傷疤 整個初中,暖暖的學習成績都排在全班前五,時常會拿個第一。初三時,為了能留在北京,暖暖決定報考民大附,這樣,即使戶籍不放開,她在民大附也可以參加北京的高考。 可民大附面對全國招生,每個省只有10多個學生能考上,一直在北京學習的女兒,將和全國各地的少數(shù)民族孩子競爭這個名額。 暖暖告訴父母:“我一定要考上民大附?!敝笏龝a上一句:“您千萬別把我送回去?!?/P> 她拼命地學習,還報了新東方的中考補習班,據(jù)說這里“往往可以將中考成績提高一兩百分”。這一年,教育花銷有3萬多,占了家庭支出的一半,一家三口再沒去過商場買新衣服。 “孩子在北京學習了這么多年,不這樣,怎么能考過那些從小接受應試教育的外地孩子?”崔瑩描述著當時的想法。 暖暖每天晚上除了完成學校里的作業(yè),還要將補課班的語文、英語、數(shù)學等作業(yè)寫完。每天晚上九點多到家后,要繼續(xù)熬到一兩點鐘。她開始不停地喝咖啡,晚上喝,白天去學校同樣帶上三四袋兒。有時候,早晨醒來的崔瑩會發(fā)現(xiàn),孩子趴在書桌上睡著了。 不久之后,這個壓抑的家庭在沉默中爆發(fā)了。 中考前夕,因為嫌父母嘮叨學習問題,暖暖少有地任性了一次,把自己鎖在了屋子里。丈夫的倔脾氣上來了,一腳踹開了門。“結果,孩子離家出走了?!贝蕃撻]上了眼睛。 夫妻倆冒著大雨找了兩個小時。半夜的時候,才在另一個單元漆黑的樓道里,發(fā)現(xiàn)了窩在角落里的女兒--她光著的腳丫上沾滿泥巴,渾身濕透了,抱著膝蓋抽泣著。 “我們真的不該給她這么大壓力。”說到這兒,她搖了搖頭。 沒過多久,父女倆又吵起來了。父親發(fā)現(xiàn)暖暖的小臂上紅腫地刻上了一行字母“MDF”,以為孩子早戀,刻的是男孩的名字,父親劈頭蓋臉責罵暖暖。 崔瑩勸開了丈夫,坐在女兒身邊詢問:“無論什么情況,媽媽都不怪你?!迸畠和鄣囊宦暱蘖耍骸皨寢專鞘敲翊蟾降暮喎Q,我為了努力學習自己刻的。” 崔瑩至今記著那傷口的模樣:孩子肉呼呼的手臂上,扎著密麻麻的點狀傷口,青一塊紅一塊。傷口很深,有些地方還沒結成痂。 “我都不敢問她是用什么扎的,扎在了我的心上啊?!贝蕃摵窟罂?,“孩子是我的一塊肉,當時才14歲啊,她得多疼?。 ?/P> 暖暖最終沒有考上民大附。她升入了自己初中所直屬的高中,成績排全班第六。 得知錄取結果的晚上,暖暖凌晨三點哭著搖醒了崔瑩:“媽媽,您花了那么多錢,操了那么多心,我怎么連普通孩子都不如呢?” 母女倆抱頭痛哭。 初中時,班里的同學還有幾個外地孩子,現(xiàn)在,暖暖成了全班唯一一個“外地生”。那些外地同學,要么中考前回到了老家準備考試,重新適應當?shù)氐慕逃h(huán)境,要么被有條件的家長安排到某些高中的國際班,等待高中畢業(yè)后直接出國。 這兩個選擇是崔瑩不愿接受的:“出國,那么小的女孩我怎么放心,再說,全程花費一兩百萬,哪里掏得起;回去,這些年從來沒回過黑龍江,她會瘋掉的。” 她們只能選擇繼續(xù)等待。 經(jīng)歷一連串的挫折后,暖暖的成績從高一開始一路下滑。到了期末的時候,排到了全班30多名。沒了方向的她,越發(fā)消極了。 而她手臂上的傷,早就結成了觸目驚心的疤。 救救孩子 經(jīng)過調整,女兒的成績有了起色。 崔瑩不是沒想過不賭了,今年3月份,她把暖暖送到老家,參加了當?shù)貙W校的一次統(tǒng)考,可北京的教育和牡丹江完全不對接,暖暖成績排名墊底。校方以影響升學率為由,拒絕接受暖暖。 回到北京,暖暖在3個月后的期末考試中,考進了前10名。老師根據(jù)這次考試,給同學們排座位,前10名能坐到前兩排,可暖暖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。 暖暖去問詢老師,老師當著所有人的面回答:“你是要回老家高考的,先照顧一下大家吧?!?/P> 晚上回家,情緒失控的女孩哭喊著,將桌子上的書本和文具都狠命地砸在了地上。 當晚11點,崔瑩在網(wǎng)上發(fā)了一條:救救孩子吧!孩子放學回來到現(xiàn)在一直在哭、在喊!因為我們2013年參加高考,一直在等待異地高考政策,可是在哪里報名?蒼天救救我的孩子! 隨后,那些評論“活埋了”她。 “您孩子幾點放學的,一直哭到大半夜,沒背過氣兒去啊。” “麻利兒回老家!該干嘛干嘛去,別把您家孩子毀了?!?/P> “即使放開,北京也是最后,門檻最高,哪有你等的份呀?!?/P> “這樣的家長和大月份引產(chǎn)有何區(qū)別?懷孕之前就知道不符合規(guī)定,硬是堅持,等快生了,男孩就交罰款,女孩就引產(chǎn)騙取同情,還聲討人權?!?/P> “如果為全國的孩子爭取高考統(tǒng)一試卷,我支持??墒悄銈儏s想去爭取北京、上海這些本身就是不平等高考政策的優(yōu)惠名額,對其他孩子是不公平?!?/P> “這些高考移民利益集團多么可惡!” 在1600多條回復里,這樣的話語占了近六成。崔瑩一條也沒回復,一位網(wǎng)友評價:“這當媽的,心理素質過硬。” “攻擊、侮辱都不怕。”她說,“但不知道,自己還能不能扛到明年的高考?!?/P> 兩年前,她因為內(nèi)分泌紊亂,動過子宮手術。2012年5月份,因腹部持續(xù)不適,連續(xù)大出血,做了病理取樣手術。大夫告訴她:已經(jīng)病變,是癌癥前期癥狀,建議盡早切除子宮。她怕影響女兒,瞞著病情,一直拖著。因為吃藥,46歲的崔瑩,臉龐總是浮腫著。 暖暖也越來越逆反了。 有一天,暑期補習班的老師打來電話,孩子沒去上課。面對質問,暖暖扭頭就要走。壓抑已久的崔瑩,把病情哭著告訴了女兒。暖暖跪下了,“我再也不犯錯誤了,媽媽你趕緊去醫(yī)院吧。” 一邊往醫(yī)院跑,一邊還要往教育部跑,崔瑩曾經(jīng)問過教育部門,像暖暖這樣在北京上高中的外地孩子有多少,沒人回答她。有研究這個問題的律師說,在北京,上高三的外地學生有4000多人,因為對政策松動越來越絕望,高一高二的人數(shù)低于這個數(shù)字。很多家長抱團取暖,這幾年,崔瑩在網(wǎng)上、生活中,或多或少接觸過不下2000個和她一樣憂心忡忡的父母,有十五六個家長和她一樣,孩子已經(jīng)上了高三。2011年11月17日,崔瑩就作為家長代表之一,向教育部學生處處長反映異地子女高考的問題。 “今年孩子讀高二的家長,一旦有了政策,我們會通知您。”這位領導回答道,“今年高三的,肯定沒希望了。”一位家長聽罷,直接癱在了地上,被攙了出去。 2012年8月底,《關于做好進城務工人員隨遷子女接受義務教育后在當?shù)貐⒓由龑W考試工作的意見》出臺。隨后,一位教育部領導在新聞發(fā)布會上,強調家長們符不符合標準,要看“這個城市發(fā)展需不需要這個行業(yè),需不需要這個群體”。 這并不是崔瑩想看到的最終結果。 雖然高考還有200多天,可12月初就要填寫高考志愿了,留給暖暖的,只有60天了。黑龍江老家當?shù)氐臅家呀?jīng)結束--這意味著,即使暖暖回去,肯定拿不到當?shù)馗咧械漠厴I(yè)證。 如果這60天沒有任何轉機,只有休學一年--等待北京的新政策出臺。崔瑩托朋友打聽,休學證明必須因為身體因素,或成績極差面臨留級才能申請。不符合條件,沒有醫(yī)生敢開證明。 “退一萬步講,我們等一年?!边@位母親狠狠揪著頭發(fā),“如果,明年政策還是沒出臺呢?”她不敢想。 這些糾結的事情,崔瑩沒敢跟女兒詳細談。8月底的摸底考試,暖暖拿了全班第一名,情緒剛剛穩(wěn)定下來--“她再受不了任何刺激了”。 暖暖17歲了,她剪掉了多年的長發(fā)--因為學習緊張,打理頭發(fā)要花上不少時間。以前遇到不高興的事情,她會把自己關在浴室里,將水龍頭開到最大,戴著耳機在里面大聲唱歌。今年開學以來,她沒再唱過一句,只有拼命地學習。 前些天,她和母親躺在床上聊到了凌晨3點多:我要找個好工作,努力賺錢,在北京市中心和香港分別給您買棟別墅……聽到這兒,崔瑩撩開她的小齊簾,親了親她的腦門。 暖暖半開玩笑地問崔瑩:“是不是我嫁給一個北京男孩,以后我的孩子,就可以在北京參加高考了?” (文中崔瑩為化名) (亞心網(wǎng)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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